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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龙蛇秘诀

2024-02-13 11:02编辑:admin人气:480


李师师忽然哭道;“娘,大师兄死了……”梅慈姑一惊道:“是谁杀了你大师兄?”李师师“哇”的痛哭出声,向清风尸老瞧了一眼,梅慈姑登时明白过来,忍不住也落泪道:“你大师兄武功卓绝,若是不落在他手上,谁又能杀得了他?”随之向李清风厉声问道:“当年你逼我嫁与那年迈力衰的穷臭乡巴佬,那乡巴佬到底是谁?”

群雄大诧:“怎么?后来她嫁给了一个乡下糟老头子?”梅慈姑年轻时羡煞了不少王公巨贾才俊豪杰,许多在场上了年纪的群豪当时皆深深折慕过,想不到一朵鲜花最后插在牛糞上,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暗自气怒。

张红拂道:“你是何人?竟敢对尸老不敬?”纵身一跃,挺剑向梅慈姑刺去,甚是凌厉。

梅慈姑挥剑架开,道:“你又是何人?竟敢来阻我?”张红拂不打话,身形数转,又数剑刺出,赵信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她出剑响声,也知她武功已然大进。梅慈姑接了数招后,突然压住张红拂的来剑,然后挥扇横击,砰的将张红拂击了出去,张红拂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跌出了数丈开外,爬起时已嘴角挂血。

清风尸老见张红拂远非其敌手,将她喝止住,然后神情严肃道:“什么穷嗅乡巴佬,他是我南唐的在野之君。”

梅慈姑一愣:“南唐的在野之君?那你是谁?你到底又是谁?”清风尸老怪笑一声,道:“好罢,我便将一切告诉你罢,我乃南唐后主的宫廷护卫李清风。”

众人大诧:“啊,他真的是李清风,不过南唐亡国距今也有百多年了,他说的是真是假?难道他是乌龟么?不然怎能活得这么久?”

李清风像是看出了众人心思,道:“活得百多岁有甚稀奇?屈指算来,老朽今年也一百五十多岁了,想南唐亡国时,老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那时宋军围金陵,李某在御膳房里当一个小小的内侍,宫里的人都走光了,李某不愿弃吾皇而逃,仍留在宫里照顾后主和皇后。后主每天在写诗填词,以泪洗面,那些词字字句句皆是血泪,那时我还小,皇上见我忠心陪侍,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将名字说了,皇上便问我可否愿姓李,我做梦也想不到能同皇上一个姓,自然大大愿意,皇上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李清风……

“那日我闻金陵城破了,又赶去照顾皇上。此时大家都拼命逃散了,宫里能拿得走的也拿走了,翻得四处一片凌乱。走至半路,我在一石亭旁拾到了一本书,上面写着‘神女秘笈’几字,打开一看,里面刻的是一些人物持刀剑而舞的样子,我登时知道这是一部武功秘笈了。”

赵信一震,暗道:“怪不得刚才我听那些人踢脚而奔时有些像是‘归去来兮’,他果然也是神女派弟子,嗯,公孙大娘本来就是唐朝时之人,唐哀帝李柷亡国后,五代十国大乱,李煜的祖父打着唐的国号开国,有神女派的一支高手潜入京中相助,然后有武功在宫中遗落也没什么奇怪了。我和他虽然同属神女派弟子,但武功与他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只怕练一百年也不是他对手。”

李清风又道:“我便偷偷拿那本秘笈去看,心想我若能学得几招,也好保护皇上和皇后。但不待我将那秘笈学完,大宋的兵马已闯到宫里来了。大唐国运已尽,非人力所能挽回,皇上和女英皇后被宋军掠出了宫,乘船北去作了囚虏,我也跟随了去。数月后,我在宋宫里初练成了秘笈上的武功,于是想去刺死赵匡胤,将皇上救回南唐,怎奈赵匡胤看守严密,大内高手也多,我难以成事。

“我知道亡国之君留在异国凶多吉少,为留李氏一点血脉,以备日后反宋复国,遂说服了女英皇后,买通了一宫女,让她趁皇上酒醉时怀上了后主的血脉,然后将之带出宫,并取了后主的一件信物给她。

“将那宫女安顿好后,我心里一块石头稍稍落地,又计虑一番后,决定再去刺杀赵匡胤,正好闻得赵匡胤广募天下武林高手进京编集武功秘笈,我便冒充成神女派高手进宫去编诀。但后来我们编诀之人尽被囚在了地下暗室里,待我出去再见后主时,赵匡胤已驾崩,赵光义做了皇帝,而我南唐后主和女英皇后也于七夕被赵光义以庆生之名赐酒一齐毒死了,我南唐后主生于七夕,归于七夕……”说到这儿,声音哽咽。

众人想到此人对南唐忠心耿耿,也嗟愕唏嘘。

李清风继续道:“悲痛之余,我去找那宫女,谢天谢地,那宫女诞下了一男婴,我欣喜若狂,对他细加照料,并教他武功,在他十七岁时,我给他娶了媳妇,但他却忽然染了沉疴,一病不起撒手人寰。那时宋辽开战,宋军败退,兵荒马乱,我和他媳妇失散了,此后苦寻多年未果。直至三十多年前,我又遇着了李氏后人,只是数十年沧桑,那李氏后人已是后主第五代子孙了,若不是有后主信物作记,我也不知道他是后主后人。

“那时他穷困潦倒,衣不蔽体,举世无亲,在街上乞讨,于是我又为他张罗亲事,恰巧一对小情人路过,我见那女子脸若桃花,身似柳枝,扎着两根小辫子,论样貌身段、聪明才质皆是上上之选,便逼那女子嫁与他。”

众人知这女子便是梅慈姑了,果然梅慈姑眼中泪水涔涔而落,为一生之不幸际遇而悲伤。

李清风道:“你嫌他相貌丑恶,猥琐惫赖,齿黄发白,脚曲背驼,还瞎了一只眼睛,长着一身疮疥,是不是?其实他也不过四十多岁而已,况且一个人岂可以美丑度人?那些翩翩的少年公子老去后还不是如枯树残枝一般不堪入目?可见韶华老去后,多少容颜皆是不堪回望的。”

梅慈姑道:“那个老乞丐呢?后来怎样了?”

清风尸老沉默片刻才道:“他在你生下第二个女儿三个月后便死了。”梅慈姑一怔,先是愤怒,继而是欢松,最后怔怔的又流下泪水,这泪水为她一生受辱而流,断非为那“老乞丐”之死而伤心。

原来那后主后人从来没得亲近过女子,娶了梅慈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后,心里乐开了花,日夕欢娱,梅慈姑对他又恨又怒,然想着心上人性命在李清风手上,只得日晚遭他糟蹋,在梅慈姑先后生下两个女儿后,那后主后人终于禁不住纵欲虚耗,一命呜呼了。

李清风知道后,悲痛之余让她去找折天罡,并答应她找到折天罡后,可将她心上人还给她。梅慈姑遂去找折天罡了。

圣周婆婆跃了过来,大笑道:“哈哈,小贱人,原来你是被抓去嫁给一个丑八怪了,这就是你不听师父的话,敢私奔背叛师父的下场。”

梅慈姑怒道:“呸!老贼婆,你日晚逼我进宫去做那赵佶的妃子,想让我刺杀他,好让你恢复后周江山,对我就很好么?我并不想当什么妃子,且我杀了赵佶后又哪里能出得皇宫?哪里还有性命?”

群雄这才知道圣周婆婆的险恶用心,明白了梅慈姑私逃下山的情由,纷纷指责圣周婆婆的不是。

圣周婆婆羞怒道:“古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自小父母双亡,若非我怜你养你,你早死了。你不尊师命,大逆不道,还在这里振振有理了?”李清风指间呼的弹了一小块骨头出去,“啪”的打在她当胸,圣周婆婆翻了一个筋斗,吐血在地,登时不敢再说了。

梅慈姑又对李师师道:“如彤,现下你明白为什么姓李而不姓折了么?”李师师点了点头,道:“原来生我的爹爹姓李。”梅慈姑把脸一板,道:“不许你提他,他糟蹋了你娘……”李师师登时不敢再说。

李清风向李师师走了近来,道,“你就是南唐后主后裔么?哎,想不到后主的后人都是这般命薄,你爹爹只留下了你们两个女娃便死了。你们姐妹可都安好?”声音温软和蔼,像是老爷爷对小孙女般充满关爱。

李师师看着他的骷髅脸和深深的眼洞,有些害怕,想起大师兄死在他手上,更加悲切,但他终究是救护自己先人之人,遂要给他行礼,刚一动身胸口处又渗出了血来,李清风道:“你且别动,待下我给你疗伤。”

李师师道:“我不需要你疗伤,你……你为什么要杀死蒲师兄?”

李清风道:“他是折天罡的大徒儿,折天罡是我要找的大对头之一,我不杀他徒儿杀谁?”

梅慈姑低声对李师师道:“以后你要找到你妹妹,好好照顾她,你的妹妹是被圣周婆婆偷去的。”随之对李清风道:“李清风,现下你得到《龙蛇诀》了,该告知他的下落了罢?”

群雄知她要打听当年的心上人,皆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当年她心仪的情郞是谁,到底谁能落得她的芳心。清风尸老道:“当初我逼你嫁后主后人,你觅死觅活的不肯嫁,直到我以你心上人性命威胁,你才肯嫁。你怕我杀了他,说他若有三长两短,你便要同他而去,死也不随那后主后人了,我见你肯嫁了,且将心上人的性命瞧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感佩你的义烈,便没有杀他。”

梅慈姑得知心上人尚活着,喜极而泣:“那他在哪儿?你快告诉我。”清风尸老道:“可是《龙蛇诀》并不是你找到的。”梅慈姑怒道:“可是我已经尽力,翻遍了折梅峰的每块石头,还逼走了折前辈……”

清风尸老叹了口气:“唉,不错,你为找到《龙蛇诀》,确也已尽力,你找到折天罡后,谎称已失身给他,要与他成亲,折天罡顾及你的名节,没有与你纠缠,离开了折梅峰。你遂将天斗崖也改成了‘折梅派’,在派中以师娘自居找寻《龙蛇诀》。你的心上人,你的心上人……”

梅慈姑颤声道:“他怎么了?莫非你让他做了你的清风尸派弟子?”清风尸老道:“做我的清风尸派弟子有什么不好?天下武林,惟我清风,清风所至,谁不是我尸派弟子?”

群雄闻言不寒而栗。姚必先道:“是黑烟所至罢?乌烟瘴气害人不浅的黑烟。”他痛到此刻方缓过气来,性子使然忍不住辩上几句。

梅慈姑神情激动,忽跪了下来,道:“他现下在这儿吗?你叫他出来,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好吗?”李清风道:“你是我李家的媳妇,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如何还念着他人?再说他已不在我派中了,当年事后不久,他放一把火烧了我的囚事就不见了。”

梅慈姑登时暴怒之极,声嘶力歇道:“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五婆并不在你手上,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一时伤心怒恨诸般感觉涌上心头,便要向李清风扑去。

圣周婆婆大笑道:“哈哈,我知道他的下落了,你要不要我告诉你?”梅慈姑半信半疑道:“你知道我五婆的下落?”

圣周婆婆忍不住骂道:“什么我五婆?也不害躁!”梅慈姑有求于他,只得任她讥诮。圣周婆婆挖苦她够了,这才道:“好,我告诉你,余五婆早死啦,被我放火烧死啦。”

梅慈姑霎时脸色惨白,叫道:“你说什么?他被烧死了?”圣周婆婆道:“不错,当年我发现了他,放了一把火,把他烧死在一间破庙里了,是我放的火,不是他放的火,哈哈。”

梅慈姑厉叫一声,双剑相交,划着两个圆圈向圣周婆婆罩去。圣周婆婆疾退两步,使出了丐帮的打狗棒法拆御。她武功不及梅慈姑,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讥讽梅慈姑,便是自恃刚学了石壁上的《龙蛇诀》功夫。她聪明过人,现学现用,竟也威力大显。梅兹姑双剑被她杖头粘带住,数次不能从她杖端脱出,屡屡落于下风。

圣周婆婆趁机手起一掌,击中梅慈姑当胸,正欲纵身过去取梅慈姑性命,忽身子一轻,已被人提住后颈衣领掷了出去,跌了一个狗吃屎,还撞断了两颗门牙。

她猛地坐起身,将牙齿吐落掌中,怒骂道:“是谁?是谁敢对老身如此不敬掷老身?”却见清风尸老站在梅慈姑身旁,登时泄了气,不敢再骂。

梅慈姑已陷于悲绝之中,心想这一切皆是被李清风所毁,又向李清风发疯般扑去,这一下出手,全无守势,只求死在李清风掌下,好得去和心上人余五婆相会。

李清风并不伤她,连连闪避,梅慈姑难碰得着李清风分毫,抓住一名清风尸派弟子要向他掷去,那名清风尸派弟子转头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李清风惊道:“你已中了尸毒。”急忙将一颗解药丸向梅慈姑弹去。

梅慈姑却不接领,挥剑击开,又向李清风扑了上去。那颗药丸不偏不倚,射进了黑无常口中咽了下去。

不多时,黑无常的舌头慢慢消肿,收进了口中,终于清醒过来,看见了梅慈姑,诧道:“慈姑,可是你么?”梅慈姑浑身如受电击,一下怔住了,回身瞧去,看见了一张焦皮缺鼻肿唇的脸,丑陋之极,道:“是你叫我么?你的声音怎地和五婆这般像?你是谁?”黑无常双泪涌了出来,道:“我是五婆,人约黄昏后,月照古渡头,双剑一撑篙,天涯随君游……”

梅慈姑一下扑进他怀里,哭道:“五婆,是你,当真是你。”原来这是二人私奔时梅慈姑随口吟的小诗,除余五婆外,当世无人得闻。

余五婆也哽咽不已,二人紧紧相拥住,恍如隔世。

过了一阵,梅慈姑才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疤,柔声问道:“五婆,你还疼么?”余五婆流下泪来摇了摇头。

李清风一下呆住了,想不到自己的黑无常竟是余五婆。他当初将余五婆囚在石室中,并没有杀害,后来石室被人放火,余五婆不知生死再无下落,这黑无常是自己在黄教抗辽时杀蒲燕阳无意间遇到的,见他武功高强,便招入教中做了“黑无常使”,想不到竟是当年那个俊俏少年,只是已被大火毁容,烧得如妖怪相似。

圣周婆婆又撑了近来,笑道:“余五婆,你还认得我么?”余五婆顿时又惊又怒,圣周婆婆笑得打跌道:“余五婆,你干嘛不说是我害的你?你的脸是被谁弄的?哈哈,圣周婆婆我开心得很呢。”

梅慈姑低声悲道:“当真是她害的你么?”余五婆点了点头,道:“正是尊师。”

原来梅慈姑当年和余五婆相恋,二人撑船顺江而去,私奔至江西时,遇上清风尸老,清风尸老见梅慈姑俏丽可爱,便抓了去,并以余五婆的性命相逼,让她嫁与了南唐李后主后人。她哭了三天三夜后,才与那后主后人同房,余五婆则被囚住。清风尸老答应了梅慈姑不杀余五婆,却给他吃下了失忆一类药物,让他不记得梅慈姑。圣周婆婆来追逆徒,发现了余五婆,大怒,放火烧了囚室,后来火势越来越大,她被逼得逃了开去,想不到余五婆竟没被烧死。

梅慈姑悲道:“幸得我将那颗尸毒的解丸阴差阳错击进了你的口中让你清醒过来,否则我们仍是不可见面。嗯,我们二十多年不见啦。”

李清风忽然怒道:“你不是说我后主后人老迈丑鄙,是个病痨鬼么?余五婆如此丑陋你为何不见嫌弃?却对我给你找的后主后人这般厌恶冷薄?”

梅慈姑道:“可怜你枉活百多年,却不知爱为何物。你心中可曾有喜欢的人?可曾为她痴过笑过哭过痛过?”

李清风一怔,回首茫茫平生,果然从没爱过一女子,不知如何应答。余五婆神情激动,泪水哗哗而落,梅慈姑牵着他手,道:“五婆,我们下山去罢,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啦。”欲和余五婆相携下山而去。

李清风看着二人身影,又想自己如何错过了这一生的爱。想至最后,实想不明白爱为何物,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余、梅二人走不了数步,梅慈姑忽然浑身打颤,脸色煞白,群雄一惊:“她怎么了?”见余五婆惊恐万状,封点了几下梅慈姑的穴道,跑到李清风跟前,咚咚咚的磕起头来,才想起她适才被清风尸派弟子咬伤,中了清风尸毒。

李清风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解药?刚才我给解药时,她不是不要么?”

余五婆猛地暴跃而起,向李清风头顶凌击,李清风吃了一惊:“想要强抢么?”舞袖挥击。余五婆“砰”的被击中,滚回到了梅慈姑身边,怀中跌出了一个软皮面具,梅慈姑觉得这面具有些眼熟,拾起贴到了余五婆的脸上,众人登时齐声惊呼:“啊!蒲燕阳?!余五婆竟是蒲燕阳?”无不震愕张大了嘴巴。

自当年抗辽后,蒲燕阳便失去了影踪,想不到落入了清风尸派手中,而梅慈姑虽然在折梅派中以师娘自居,但她从不以面目视人,只在屋里洞里或屏风后发号施令,是以除了李师师外,一众弟子谁也没见过她容貌。

梅慈姑双手颤抖,又摸向了他脸,眼泪滚滚道:“原来你就在我身边,因你戴着面皮,我竟不知道你竟是五婆,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给我们开的玩笑……”

原来余五婆便是蒲燕阳。当年余五婆险些在囚室中被圣周婆婆烧死,幸得折天罡来救,将之携回了天斗崖,但余五婆已被李清风下药失忆,并不记得前事,折天罡给他取名蒲燕阳,蒲燕阳自制了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外人并没有看出破绽。抗辽时耶律延禧被金兵拖走,蒲燕阳遭乱军围困,正自苦斗,李清风出现,欲要杀他取《龙蛇诀》,蒲燕阳用封禅掌与之相斗,危急中趁兵马混乱将人皮面具摘戴在一身形衣衫极像自己的金兵脸上,李清风随之一杖将那金兵打得面目全非,随后割下脑袋取走,那人皮面具掉落在地也不知。蒲燕阳趁机拾回了面皮,不敢再戴转身逃走。李清风以为杀的是蒲燕阳,后来遇着了一个受伤而逃的毁容人,见他武功高强,便抓入教中,殊不知这个毁容人才是真的蒲燕阳。蒲燕阳虽然保全了性命,可最终也落入了李清风的手中,成了尸派的黑无常,直至此刻救梅慈姑心切,才跌出面皮,又被人认了出来。

李师师想不到大师兄竟是母亲的情郎,又羞又愧,怪不得当年他有一幅极像自己的画像,她初时还以为画的是她呢,哪里料得到是年轻时的母亲?只因蒲燕阳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又极少得见母亲,母亲的相貌也已微变,是以和母亲近在咫尺竟是不知。

萧洞天等五天门使激动至极:“我们终于找到教主了。”大声道:“东天门使萧洞天、南天门使张觉、西天门使许逍、北天门使包世屠、中天门使何愁人拜见教主。”蒲燕阳也激动不已,看五人被绑着石柱,便想过去扯断他们的绳索。

李清风面色大变,喝道:“蒲燕阳,当年我杀的并不是你?”蒲燕阳道:“不错,你刚才杖头上的那个骷髅头并不是我的,被我用移花接木之计脱了身去。”李清风又羞又怒,运杖如风向蒲燕阳击至,这一出手,当真飞沙走石,石破天惊。

蒲燕阳采取近身相搏之术,不让他发挥骨杖的威力,并招招向李清风胸口探去,欲抓取他怀中解药救梅慈姑,但李清风指甲功着实厉害,以当日耿京、刘豫、金裟活佛、杨太、方七佛等人之力在斗室中合斗他也是九死一生,蒲燕阳的封禅掌和五岳神功虽然厉害,可也抵挡他不住,十余招后,蒲燕阳胸口、头、脸已被抓得血肉模糊,遍身是血。

梅慈姑忙道:“五婆,你不是他对手,不要再抢解药了。”惊急之下,加之毒素上行,渐要昏迷过去。蒲燕阳关心梅慈姑,欲要转身抢去,分神之际被李清风一杖击飞,口吐鲜血,许久才能爬起。清风尸派弟子登时又大呼:“取他头颅,取他头颅……”

李师师忙走至李清风跟前跪下,道:“请前辈不要杀我大师兄,救一下我娘。”李清风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停步不去杀蒲燕阳,从怀里又取出了一颗药丸向梅慈姑弹去,道:“只剩此一颗了。”

忽然一身影一晃,将解药劈手夺过,吞进了口中,正是圣周婆婆。余五婆、梅慈姑、李师师等人皆愣住了,圣周婆婆哈哈大笑道:“你们的解药已被我吃了,看你们如何还能解毒?”

蒲燕阳惊怒之极,扑向圣周婆婆,李师师看母亲抖得更厉害了,忙又去向李清风求赐解药。

李清风摇了摇头,道:“我已没有解药在此,你要救她便让蒲燕阳从肚子里掏出来罢。”蒲燕阳一怔:“不错,我吃下的那颗药丸想必还没化完。”坐下运气反胃催吐,圣周婆婆疾趋近前,猛点了他左腰胃侧数穴。本来以圣周婆婆的武功是不能欺近蒲燕阳身边点穴的,只因蒲燕阳运气催吐来不及反击,一下着了她道儿。

蒲燕阳真气一滞,无法催吐反而大受内伤,情急之下生怕药丸已溶化,猛地拾起地上一把匕首,向腹中插落。

群雄“啊”的惊叫起来:“他要剖腹取药么?!”

梅慈姑也是惊住了,猛地撑起抢过去抱住了蒲燕阳,蒲燕阳已划开了腹部,割开了胃,找到了药丸递给她:“慈姑你快吃。”梅慈姑棒着那颗满是鲜血的药丸,含泪吞进了口中。

不多时,梅慈姑尸毒得除,渐渐好转,道:“五婆,我们去找一个僻静之处疗伤好不好?”将之扶起,欲下山而去。

圣周婆婆大叫道:“梅慈姑站住,你们这两个姘头想走了么?我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身子一撑,舞拐向二人击来。圣周婆婆十余年来一直被梅慈姑追杀,此时终于逮着了除她的良机,岂肯放过?一步步抢先猛攻,梅慈姑要扶着蒲燕阳,连连遇险。李师师被林灵素打伤,不能相助,只有干自着急。

赵信终于捱过了宁小虎的“断虎拳”之痛,忙让范铁芙搀扶着走了过去,听风辨形伸棍挡开了圣周婆婆的拐杖。圣周婆婆见他尚未死,且棍上之力还震得自己握拐的手臂一阵生疼,暗自惊凛:“这小子又去哪儿学到什么功夫了?”喝道:“小子,你还没死么?”

赵信道:“小子还要孝敬圣周婆婆,不敢先死。”随之向梅慈姑施了一礼,道:“小婿赵信拜见丈母娘大人。”

梅慈姑想起他便是当年在太行山中的那个狡狯小子,又惊又诧,道:“我女儿和你成亲了么?”赵信道:“白狐女正是岳母大人的女儿,我的妻子。”梅慈姑一时恍如在梦中,喃喃道:“狐儿,狐儿……我女儿现下在何处?”

赵信道:“小婿没用,没能治得好狐儿的伤,她真气逆行,已化成了石像一般,不知到哪儿去了,小婿也一直在寻找她……”说到这儿,眼眶又红了。

梅慈姑悲泪如雨,想不到一双女儿也如自己一般甚为不幸,然见赵信已瞎了,想他一个盲人又如何照顾得女儿周全?并不忍加责备。

圣周婆婆暗怒:“难道我连一个瞎子也打不过?”使了一招“鸿雁入荒”,又使了一招“垓下伤情”,这两招指东打西,明似攻向梅慈姑和赵信,却杖影一变,攻向了蒲燕阳。

梅慈姑知中了圣周婆婆的恶计,惊呼一声:“不可!五婆,快闪。”欲要抢过来救蒲燕阳已慢了一步,赵信双眼瞎盲,更加无法赶过来相救。蒲燕阳急忙抓住她拐杖,然伤口疼痛无法运力,圣周婆婆顺势推拐击在其当胸处,蒲燕阳登时断了数根肋骨,腹部伤口迸裂。

梅慈姑惊叫着去扶蒲燕阳,圣周婆婆又趁机扑过来在她后心击了一掌,梅慈姑所服的那颗红丸一下吐出,圣周婆婆长袖一击,红丸不知飞到了何处去。

蒲燕阳惊住了,急忙要去寻找,梅慈姑一把将他拉住,道:“五婆,我们死在一起也好,天意如此,不必强求……”蒲燕阳转身抱住她,悲伤不已。

圣周婆婆大喜,一杖向蒲燕阳后心戮去,蒲燕阳大伤之余转身躲闪不及,“卟”的被刺进了体内,慢慢软倒,跪在地上。萧洞天、包世屠、张觉等五人悲呼道:“教主……”圣周婆婆撒手撤杖,跃身避开,大笑不已。

梅慈姑大吃一惊,紧紧抱住了他,呼道:“五婆,五婆……”急忙撕开他胸前衣衫,欲封点他伤口周边要穴,一物掉落在地,原来是一块红绸布缝成的三角符,上面用黄线绣了一只白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锦鲤,大江南北的小孩大多挂着这样一个小儿护身符,以祈吉祥庆佑。

众人看那护身符也没什么特异之处,但圣周婆婆倏然色变,神情激动,一把去抢过那护身符,颤声道:“你从哪儿来的护身符?这护身符你是不是从小一直带在身上?”干枯的双睛忽尔涌起泪水,一滴滴的落在那小符上,旁人尽皆诧住了。

蒲燕阳勉力点了点头,欲让她将护身符归还。圣周婆婆抢到他身边,将他背后衣衫撕开,赫然露出了一个焦黑的印记,登时放声大哭起来。梅慈姑不明事委,抬手一掌将她打翻了出去。圣周婆婆滚了几滚后,又扑了上来,梅慈姑又要一掌将她打翻出去,却听得她大哭道:“儿啊,你真的是我儿啊,娘想得你好苦啊……”

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这一句“儿啊”的哭诉更让人大出意料之外,群雄又个个张大了嘴巴,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蒲燕阳怎么是她儿子了?那她这般害他岂不是在害自己的儿子……”

梅慈姑也惊愣住了,抬起的手掌凝在半空,半晌劈不下去。圣周婆婆爬抢到蒲燕阳身边,哭道:“儿啊,你护身符上那条鱼是我绣的啊,那时丝线用完了,这条鱼便没有绣尾巴,你肩头上的黑记也是我烙的,那时官兵杀来,娘没有法子,烙了一个印,让人抱你冲出了重围去,娘则去引开官兵……”

蒲燕阳一下惊呆了,想不到这个害了自己一生之人竟是母亲,一时悲喜交集,血泪迸流,圣周婆婆忽然抓住梅慈姑的手,道:“你快一掌打死我,我该打,我该死,我不该拆散你们,不该放火烧我儿,我要是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儿子,我,我不知有多高兴……”梅慈姑平生恨极了此人,此时却将手掌放了下来,百感交集,流泪道:“你是五婆的娘,也就是我的娘,我不打你,我要让你一生后悔……”

圣周婆婆忍不住又大哭起来:“儿啊,都是娘害了你,若不是娘将那解药抢了,你又如何会破腹取药?又如何会伤在娘的杖下?娘害人终害己啊。”蒲燕阳失血过多,这一杖又直透当胸,再也坚持不住,脑袋一耷拉,跪在地上气绝而死。

圣周婆婆瞪大了双眼,抢天呼地哭道:“儿啊,儿啊,我儿啊,你怎么丢下娘去了?啊,啊……”抱着余五婆大哭了一阵,突然大喝一声向李清风扑去:“我儿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要为我儿报仇。”

圣周婆婆万不是李清风对手,当初耿京、方七佛等人联手攻向李清风时,她害怕李清风,曾想躲缩不前,现下为了儿子,却敢独自去斗李清风了。李清风念着梅慈姑是李家的媳妇,并没对梅慈姑下手,对圣周婆婆可没忍让,杖掌齐发向圣周婆婆罩去。圣周婆婆避开他杖后,接了他一掌,登时气为之窒,胸口处如受大锤重击,连退了十余步。

梅慈姑不理会众人,悲恸欲绝,低低的叫了几声:“五婆,五婆,你等等我,好不好?你等等我……”抓住他背后那杖回力一收,杖头自蒲燕阳前胸处透出,一下又刺进了梅慈姑胸中。梅慈姑跪抱着蒲燕阳,脸贴着脸,二人相互跪倚着并没倒下,均不再动。

圣周婆婆悲绝之余,大叫一声又要向李清风扑去,忽然一口血仰天喷出,全身密密的响了一阵“扑扑砰砰”声,似爆豆一般,手腕臂骨等裸露处鲜血四溅,衣衫各处渗出鲜血。

群雄惊住了:“她这是怎么了?难道也和蒲失崖一般走火入魔了么?”

圣周遗姥惨呼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周复、周兴等十多名圣周宫弟子抢近,见师父满身是血,张开了嘴大口喘气,脸色惊惶之极,手足关节和经脉已寸寸断了,动也不能动,皆“哇”的大哭起来。

群雄才知圣周婆婆是经脉全暴裂了,既怜且叹:“她如此害蒲燕阳和梅慈姑,岂知到头来害的竟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这便是报应么?”

李师师见母亲自尽而死,惊呼一声:“娘。”抢到了梅慈姑身边悲哭,跟着身子慢慢软倒,口中发出了“喔喔”两声微响,一道鲜血自嘴角处流出。

林灵素吓得背脊发凉,抢过来将她抱住,道:“师妹,师妹,你怎么了?”一看梅慈姑头上的一根珠簪不见了,顿时明白过来,叫道:“师妹,你怎么这般傻?怎么这般傻?”忙伸手到她嘴里去掏珠簪,但珠簪早已落到喉咙深处,神仙也难救了。林灵素掏了几下无果,吓得手足发软,浑身冷汗,一边惊叫着“师妹”,一边封了她身上各处穴道,以真气输入她体内护住心脉,再想办法取珠簪。

场上群雄见惊变迭起,一时均不知如何应对。赵信眼不能见,忙惊问范铁芙:“芙妹,发生什么事了?”

范铁芙道:“蒲大侠、梅前辈均死了,圣周婆婆经脉暴裂,不知是生是死,李姑娘吞下了梅前辈头上的发簪。”赵信震惊不已。

李师师情势越来越不妙,林灵素又想抱李师师到柴永崎跟前去求医,李师师脸白如纸,气息渐渐微弱,道:“你不可再碰我的身子……”然后挣到了赵信眼前,拜倒下去,道:“李师师对不起大宋,请太子降罪……”赵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林灵素等了半晌,见李师师像是不动了,忙将她抱起,却发现李师师双眼已闭上,口鼻处没了呼吸,顿时悲哭大叫:“师妹,师妹,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双臂不住摇晃着李师师身子,并以真气传入她体内,但李师师再不稍动。

赵信道:“林灵素,你害我大宋,更有何话好说?”林灵素知已逃不脱他,低声对李师师道:“师妹,你以后再也不能离开我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啦。”突然抱着她身子发足向崖边奔去。

众人叫道:“哎哟,他要干什么?”却见林灵素纵身一跃抱着李师师跳下了顶去。

这一下变故猝起,众人齐声惊呼,心想这百丈山顶跳下去,焉有命在?不过此人恶贯满盈,今日才毕命已是迟了,只是此人爱之坚弥,也属当世罕有。

忽然一人惊呼着抢过来:“爹,娘,你们怎么了?”乃是蒲失崖。他被群雄挡住了视线,没瞧见父母跳崖,待听得群雄惊呼,才醒悟过来,也向崖边冲去。

旁人见他要追随父母而去,想伸手拉救,但相距得远了,已是不及,萧洞天等五人被绑在柱子处,更加无法援手,只得眼睁睁瞧着他坠下崖去,五味杂陈:众人养育他十多年,想不到却是罪大恶极的林灵素之子,但十多年的情份,如何能一朝撇下?若是不上玉皇顶,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众人仍然对他呵护有加,倾心教导……想到伤心处,忍不住落泪。

赵信又向张觉走去,群雄知他不会放过的另一个人便是张觉了,心想张觉害得他大宋这般惨,不知他要以何种手段对付,而张觉被捆在石柱上,他要杀死已易如反掌。

柴永崎忙道:“太子要拿张觉如何?”赵信道:“女真人侵我大宋就是因为此人,我自然是拿他到金国黄龙府交与女真人,换回我父皇母后等人和大宋江山了。”

柴永崎去解开张觉和萧洞天等人绳索,道:“张南使,你想不想解开你心中的罪孽?”张觉见林灵素已跳崖,仇怨得报,而蒲教主也死,壮志灰灭,人生已了无意义,道:“张觉的性命已属大师,一切由大师作主。”

柴永崎道:“那好,你随我来。”张觉知他要带自己去给别人打死,心中五味杂陈,跟他而行。

完颜雍、刘豫等人害怕清风尸老,此时正想偷溜下山,柴永崎叫道:“王爷请留步如何?”完颜雍闻言强自镇定,转身问道:“大师有何吩咐?”

柴永崎道:“当年你们侵宋,曾言得张觉才退兵,是也不是?”完颜雍道:“不错。”柴永崎道:“张觉现下便在此处,老衲将他交与王爷,以换回大宋在漠北的君臣如何?”

完颜雍面色一变。群雄诧道:“是啊,如此一来,女真人须当归还赵佶等人,可抵赖不得了。”

完颜雍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师要为张觉洗脱罪行?那小王也不瞒大师了。不错,当年我大金确是曾说过此话。但我大金在灭了辽后,已起意南侵,岂关乎一人之事?纵然当时没有发生张觉打死我大金王子之事或者大宋真的抓住张觉交给了我们,大金一样会另寻借口挥军南下。”

张觉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浑身大震:“你说什么?你们侵不侵大宋,与张某并无关系?”完颜雍道:“正是。”

张觉失神怔呆住,自宋亡后,他想到中原万民之苦,常常自责惊恐难寐,加之十多年来所受的骂名,实是压力如山,现下听得这一切与己无关,重负释去,顿时人似飘浮到了云端,晃晃悠悠,连声喃喃道:“原来这一切与张某无关,与张某无关,张某这十多年所受之罪皆是冤枉的,皆是冤枉的……”

萧洞天、许逍等人也是一阵狂喜,道:“张南使,以后你不必背负这天大的罪名了,也没有人敢再骂你了,你只是女真人侵宋的一个借口而已……”

赵信则是吃惊之甚:“原来女真人早有灭我大宋之心?这一切与张觉并无关系?我大宋一直错怪张觉了?错怪张觉了?”这十多年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张觉抓住或击毙交给女真人以换回父皇母后等人,现下得知这一切只是女真人的借口后,也久久惊愣住了。

完颜雍又道:“宣和二年,宋金两国结成海上之盟,协议攻辽,我们攻中京,你们攻燕京,你们宋朝两次出兵攻打燕京,均被辽国的燕京守兵打得大败。到这年年底我大金兵马由居庸关进军,这才攻克燕京。可笑的是,你们的皇上赵佶和王黼、童贯等人却自称是‘不世之功’,大肆庆贺,又是上‘复燕奏’,又是立‘复燕云碑’纪功,自欺欺人地陶醉于‘胜利’中。殊不知攻燕之战把你们宋朝的腐朽虚弱暴露无遗,我大金于是才有了南下灭宋之心。”

赵信悲道:“原来如此,事实也证明你们大金的判断是对的,我大宋腐弱无比,你们两次驱兵南下,我大宋都抵挡不住,被你们兵围京城……”一时悲不能止。

完颜雍笑道:“假如你上皇爷爷和你父皇有你一半精明图强,又何致有当年之祸?

张觉这才知道柴永崎带自己去见女真人是为自己脱罪,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向柴永崎伏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脱渡之恩,我还一直以为大师是要取张某性命呢。”

柴永崎道:“我料想女真人要抓你只是个侵宋的借口而已,但若不将你引到女真人面前,他们又如何肯亲口承认早有侵宋之心?要你将性命交给老衲,也只是一个稍作防备之策罢了。”

张觉道:“原来大师也知道女真人不会要张某,张某真是蠢笨如猪,还将你打伤……”柴永崎道:“倘若你真的被女真人所害,老衲自然也舍命相随。”张觉感动得热泪盈眶。

柴永崎道:“此事已经过去了,张南使日后有何打算?”张觉重负得释,回首这二十余年来所历,顿时心如止水,想到念奴的大仇也报了,道:“张某想将大师的功力奉还。”柴永崎道:“老衲将真气给你后,气府已塌,不能再收纳了。”众人均暗自可惜,对柴永崎的齐天高义敬佩不已。

张觉感激涕零,道:“那张某欲投入大师门下,不知可否?”

柴永崎道:“能收你为徒,老衲三生有幸。”张觉忙翻身拜倒在地,向柴永崎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柴永崎将他挽起。张觉盘坐在地上,道:“师父能否为弟子念一段法经?”

柴永崎知道他心魔虽去,然净台未清,便为他说法道:“如是我闻: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始成正觉。其地坚固,金刚所成;上妙宝轮,及众宝华、清净摩尼,以为严饰;诸色相海,无边显现;摩尼为幢,常放光明,恒出妙音,众宝罗网,妙香华缨,周匝垂布;摩尼宝王,变现自在,雨无尽宝及众妙华分散于地……”

张觉双腿盘曲,端端正正的坐在地上,脸渐露舒乐之色,过了一阵,再不稍动。包世屠看张觉有异,低呼了一声:“张南使。”不闻回应,萧洞天等几人心下一紧,又叫了几声“张南使”,一般无反应。柴永崎伸手到张觉鼻端处一探,登时面色黯然,道:“张南使已然去往西方极乐了。”合掌至哀。

众人才知道张觉已自绝经脉坐化了,大吃一惊,萧洞天等人抢上来,皆是一悲。包世屠道:“张南使,你等等我,我去为你报仇。”群雄也叫道:“不错,咱们万不可放过女真人,正是这些女真人害得张觉一生大苦的。”

柴永崎神色黯然,走到了圣周婆婆身边,口喧佛号,清风尸老自柴永崎出现后,一直对他留心观察,此时心中一动,道:“你是陆上孤?”柴永崎道:“不错,老衲便是陆上孤。”

群雄大吃一惊:“怎么?此人便是当年从皇宫里逃出来的灰衣少年?”

柴永崎道:“老衲在塔中躲了数十年,也该出来了。”金山寺圆光大师道:“原来师叔祖是当年满江湖要找的灰衣少年。”忙上前行礼。

清风尸老道:“好极好极,怪不得我寻遍了天南地北也不见你的踪影,原来你像乌龟一般躲在塔里了。百多年前让你逃了一次性命去,这次才取你性命,已然迟了。”挥掌击向柴永崎。

柴永崎举手相迎,只听一声大响,被打得连退了七八步,群雄被二人掌风所袭,急往后退。清风尸老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要张觉送还的功力?你是担心打不过我么?”

柴永崎道:“当年被你打得重伤,虽侥幸逃脱,但恢复的功力已不足五成,确不是你的对手。”

李清风眉毛一轩:“折天罡呢?他又躲到哪里去了?”柴永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折兄到了何处。”

群雄暗暗激动:“当年的四少年已现身了三个,黑衣少年是李清风,紫衣少年是三秦派师祖灵虚子,灰衣少年是柴永崎,可惜灵虚子已身故,是死在了项金星等人手上,白衣少年折天罡是否尚活着?柴永崎又何以化名陆上孤?”

李清风道:“百多年前,你不是我对手,现下更加不济,为何仍要送死?”柴永崎道:“为解太子与天下武林之怨,柴某不得不现身。且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李施主为何尚如此执着生死之分?”李清风一愕,道:“好,你既然不执着,那便去罢。”上前一掌推向那老僧。

群雄齐声惊呼,想不到李清风这般快便动手,有谁能从他手上救得出人来?眼看柴永崎必死无疑,忽然半空中落下了一白衣老者,抬手按掌拍出。与清风尸老对了一掌。

群雄只觉劲风袭体,身子一震,又往后退了数步,定睛瞧那白衣老者时,只见他白发白眉长垂至地,拖在身后,身材高瘦,脸被白发遮住了大半。清风尸老喝道:“你便是折天罡?”

那白衣老者微笑不语,柴永崎大喜,上前施礼道:“折兄百多年来康健无恙,上孤老怀大开。”

群雄不由惊呼出声:“此人果然是折天罡!难怪乎能和李清风对掌了。”想到玉皇顶争诀时,蒲燕阳武功已技压天下,此人还是他师父,武功之高,岂不匪夷所思?一时对折天罡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折天罡举手向柴永崎还了一礼,道:“贤弟已出家?”柴永崎回了一礼道:“是,上孤一直隐身金山寺,法号道悦。”折天罡道:“当年愚兄未能为你治好伤,这百多年来可苦了你。”

道悦道:“一切命数使然,何须怨尤?”折天罡点了点头。李清风寻寻觅觅折天罡和柴永崎百余年,今日终于得见二人,内心由澎湃到平静,盘腿坐了下来,不再说话,心中思忖杀折天罡之法。折天罡脸色宁定,也相隔数丈坐了下来,二人对了一掌后,已知武功在伯仲之间,各自闭息运气,以待最后一搏。

赵信和范铁芙听得折天罡的声音,神情激动:“原来这老者便是当日在崖下水洞中用须发钓鱼的那位前辈高人。”但赵信想到此人正是杀害太祖皇帝的凶手,百多年来朝廷一直在通缉他们,自己岂能不问个明白?当下走了出来,道:“你们当年为何杀害我太祖皇帝?”

此言一出,群雄均是大震,这正是大宋百多年来的一个大谜团,上至朝廷,下至黎民百姓,人人皆欲得悉当年这一桩大公案是如何发生的。

道悦忙行了一礼:“老衲金山寺道悦山人,拜见太子,刚才缺了礼数,尚乞恕函。”随之向折天罡和清风尸老二人一指,道:“这里有两位前辈高人,一位姓折,一位姓李。”赵信对折天罡道:“晚辈当日在湖洞中时并不敢将姓名如实相告,请前辈原谅。”折天罡点了点头。

李清风则眼中阴鹫之气大盛,暗道:“刚才我怎么忘了将他送去见赵匡胤?现下我要对付折天罡,却没空杀得他了。”

道悦介结完二人,才道:“太子问我们当年为何杀害太祖皇帝,老纳本家姓柴,陆上孤只是化名而已,当初入朝廷名为保护太祖皇帝,确有刺杀太祖,复我后周江山之意,所以太子说我有杀太祖皇帝之意也没有错,不过,太祖自始至终并不是我们杀害的。”

赵信道:“不是你们杀害的?那你们又如何能从皇宫里带出《龙蛇诀》?”

道悦叹了口气,道:“如今看来,这一切皆是业因业果,因果报应之故。汉唐时,武功鼎盛,曾将匈奴和突厥赶出大漠数百里,使他们闻风丧胆,百多年不敢回顾中原。但自宋以来,先有辽之扰,大宋被逼割去了燕云十六州,并年年向辽进贡,辽亡后,继而是现在的女真人,两度直入中原,发生了靖康之辱,太子可知是何故?”

赵信道:“何故?还不是你们武林各派喜欢闹事惹的祸?你们劫法场、反朝廷,我大宋不毁才是怪事。”道悦道:“错了,这一切皆是《龙蛇诀》之故。”

赵信一怔,道:“如何是《龙蛇诀》之故?”

道悦又叹了一口气,道,“老衲今日来此,正是要将《龙蛇诀》的来历向大家说个明白。当年太祖皇帝平北汉,灭西蜀,收南唐,虽然不能如汉唐一般取得辽阔江山,终究也算荡平天下。太祖皇帝是行武出身,也是枪棒好手。他登位后,说中原武功以少林为首,但少林武功源自于域外,如《易筋经》和《七十二绝技》皆是从天竺传入,是胡人之技并非中土武功,堂堂神州岂能让外技师长独占中原武林鳌头?当下放诏天下,让武功高强者进京编一部绝世秘诀,以盖过少林派西域的武功。

“群雄听说要弘中土之技,人人鼎力赶赴,少林寺也大义当头,要研一部武功盖过《易筋经》,但大伙儿也不能全涌进皇宫里去,不然皇宫乱遭遭的成什么体统?于是决定考较技艺,武功强者方可进宫编诀。经过一番较量和挑选,共是三十六人进京编诀。这三十六人无一不是武学高手,聚在一起,攻城掠地、拔营陷寨足可抵千军万马。他们当时还羡煞了不少门派,不少门派以不得进京为憾。后来历经七年,终于编好了这一本《龙蛇诀》。”

众人听得惊诧不已,方知这本《龙蛇诀》是百余年前三十六位当世武功最高之人奉太祖皇帝之命编下的。

赵信道:“这是我太祖皇帝为了使大宋基业稳固、千秋万代相传而作出的英明之策,也没什么错。”

道悦道:“当时人人也道太祖之意确是如此,但后来我们却发现会错太祖之意了。”赵信道:“会错了什么意?”道悦道:“直至太祖驾崩,这编诀的三十六人只有一人出来。”

赵信道:“谁?”道悦向清风尸老瞧了一眼,道:“便是这位李施主了。”

赵信道:“其他人为何不出来?”道悦道:“那些人为何不出来,嗯,为何不出来……”却似有所顾忌,不再往下说去。

李清风道:“陆上孤,你是顾及赵匡胤的名声不敢说,是不是?好,老夫便替你说,刚才我已告知你们了,老夫随南唐后主北降你们大宋,一来除了保护后主和女英皇后安全外,二来也有刺杀赵匡胤,复我南唐之意。我送那得后主临幸的宫女出宫去后,一直寻找机会对赵匡胤下手,一日听得朝廷要找人来编诀,老夫遂去应召,打倒了二十多人后,便得进去编诀了。”

道悦道:“李兄是当初编诀之人中年纪最小的,不足二十岁,人人皆深为叹服,想假以时日后,必定技惊天下。”李清风道:“你也看见了?嗯,是了,当时我与人较艺时,你也站在赵匡胤身边。不过,我们编诀之处并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而是在一地下密室里。”

赵信和耿京、方七佛、完颜雍等人一下想到了汴京艮岳下的密室,怪不得那密室中刻着许多武功秘笈,原来这儿是当年三十六人商讨武功之处。

李清风继续道:“我们先是将各派的武功刻下来,然后再一起研讨取长补短。彼时大家也没有什么私心,为要创出更好的武功,均愿将自己的武功悉数刻出。一月后,已刻出十余派的武功。”

众人这才幡然大悟,难怪《龙蛇诀》上有一些门派的武功,原来自己的先辈掌门也去参与编诀了。

“一日,我们在石室内商讨武功时,石匣突然放下,将我们困在了密室里。我们初时也不如何在意,以为是机关坏了,只吩咐外面之人将石匣打开,但叫了半天,石匣始终不见打开,我们才慢慢慌了,想到赵匡胤不久前用‘杯酒释兵权’之法解除了一众武将的兵权,难道他在剪除了武将的威胁后,又开始对付中原武林了?惊慌过后,我们弄明白确是中了朝廷的奸计了,思忖官兵很快会来跟我们拼杀了,遂勒紧了腰带,摩拳擦掌,要和朝廷派来的兵马撕杀一番。

“岂知外面始终不闻丝毫动静,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赵匡胤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要如何对付我们。时间一天天过去,半月后,大家都饿得东倒西歪了,这才知道朝廷是要困死我们。但在那样的密室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家没法,只得向四壁凿墙,希望能凿穿墙壁逃出去,但凿了数天后,我们饿得连凿墙的兵器也拿不稳了。又过了半月后,朝廷不派一兵一卒进来,我们三十六人已饿死三十二人了。”

赵信等人想起了艮岳下石室四壁的凿痕和遍地的尸骸,一时犹历历在目,毛骨悚然,这些人当时在石室里被困是多么的绝望,一如两年前他们被困差点遭水淹死时,可惜他们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倒毙了下去。

“彼时还剩我和少林派的两位大师及丐帮蒙帮主四人,但也饿得奄奄一息了,外面这才传来了一阵动静,我们四人勉强打起精神,各持兵刃守在了石门两边,不久石门打开,进来了一大群侍卫高手,我们四人就从尸体堆中一跃而起杀出,那群侍卫猝不及防,被我们杀死了好几人,不过他们也均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人数又众,我们则已饿得双脚发软了,斗至最后,虽又杀了好几个护卫,但两位大师和蒙帮主还是倒下去了,只有老夫一人逃了出来。”

群雄听到这儿,无不震怒,想不到朝廷做出这般卑鄙之事,同时也惊诧于李清风能逃得出来,想他应该是武功高强且年纪最小,体力和耐力最旺盛之故。

赵信听得又惊又怒,道:“简直一派胡言,诬蔑我先帝。”问折天罡道,“折前辈,此人说的是真是假?”

折天罡道:“他说的不错。”赵信一愣,才想起他是害自己太祖的凶手,岂能信得?问道:“折前辈当时在我大宋皇宫里官居何职?”

折天罡道:“折某是殿前都指挥使,陆兄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朱凤虚朱兄是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众人一凛:“这三人可都是数十万禁军的统领啊,难怪乎武功这般高了。”

北宋初年沿袭后周旧制,由殿前司和侍卫司统领全部禁军。赵匡胤在解除石守信等人的军权之后,提拔了一批资历较浅,容易驾驭的人当禁军将领,并严加控制,处处防范。此外赵匡胤还取消了殿前都点检和殿前副都点检这两个职务,由殿前都指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分别率领禁军,合称“三衙”,互不统属。禁军从此没有统帅,将领分别听命于皇帝本人。折天罡和陆上孤、朱凤虚是皇帝身边三衙禁军的统领,武功自是极高。

折天罡道:“我们奉命巡守皇宫,当日领侍卫进石室去查看那三十六位编诀的英雄有没有尽死的正是我们三人。”众人“啊”的一声低呼,恍然大悟窃窃私语:“原来是你们领人进去和李清风打斗的啊,怪不得李清风百多年来一直追杀你们三人,想必他除了为自己报仇外,也要为石室里的其他英雄报仇之故。”

道悦道:“我们奉旨去打开石室,看里面的人怎样了,后来这位李兄等人便在石门旁一跃而起伏击我们,我们也吃了一惊,想不到他们饿了一个月尚未饿死。不过我们奋力围杀,最后也只剩这位清风兄逃了出来,我们去见太祖皇帝,将此事禀告,太祖皇帝也没说什么,数日后命我们去将壁上的武功拓印下来整集成册。我们发现石壁上的武功许多地方似被人改凿过了,惊疑不已,须知武功若是改过,往往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于是在见太祖皇帝时提了出来,太祖皇帝道:‘是你们多心惊疑了,这密室除了朕和你们,还有谁知晓?”我们想想也是,遂不再怀疑。太祖皇帝在印本上面题了‘龙蛇诀’三个字,又道:‘朕得江山很大原因是有绿林好汉相助,此后,谁得了这部《龙蛇诀》,也可如朕一般登基称帝。’我们听罢吃惊不已,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江山不被人夺去,哪有引导大家来抢自家天下的?太祖皇帝看出了我们的疑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唯有强者得天下。’我们彼时虽然吃惊,但想太祖皇帝说得也大大在理,均对太祖皇帝敬佩不已。

“这时晋王来找太祖议事,太祖皇帝让我们先拿《龙蛇诀》退出去,我们离去不久,殿里便传来了几声惊呼,我们往大殿赶去,只见烛影晃动,有人似是举着斧子砍在了柱子上,跟着‘呛啷’一声掉在地上。太祖皇帝呼叫了两声:‘好做,好做。’随之不闻声响了。我们急忙抢进去看,发现太祖已然驾崩了,一人从殿后窜出去,正是晋王。晋王也回头一眼看见了我们。”

赵信大吃一惊,暗道:“难道太祖皇帝当真是被太宗皇帝所害?”赵匡胤驾崩时,朝野间相传甚盛,说太祖是被太宗谋害而死,致有“烛光斧影”之说,但他是后世子孙,不敢对先人之事揣测,是以这念头也只一闪而过。

“我们不敢去追晋王,发现太祖皇帝房中有一通诏书,想要拿去交给杜太后,晋王却领着侍卫和禁军冲了出来,说我们是杀害太祖皇帝的凶手,要擒杀我们,我们才知晋王要将计就计诬陷我们,遂奋力拼杀,同时想到要洗清我们的罪名,揭穿晋王的阴谋,或许太祖皇帝的诏书能救我们,又夺了诏书冲杀了出来。晋王见我们逃走了,次日一边登基一边命在京城里搜捕我们,我们没法,只得逃出了京城。”

群雄这才明白了百多年前三少年从南熏门逃出一幕的内情,不胜唏嘘:“他们从京城里冲出,引得朝廷和官府、江湖人士追杀了百余年。”

李清风冷笑道:“后来你们从老夫的手上逃脱,藏得可真稳啊。《龙蛇诀》怎么落在了朱凤虚手上?”

道悦道:“老衲彼时被官兵和李兄所伤,只剩了半条性命,我们逃脱了禁军追捕后,折兄为我治伤,后来禁军追近,朱兄自告奋勇去引开追兵,此后再不见回来,我们以为他出事了,忙多方寻找,但自始至终没有他的下落,不久后我们又遇到了官兵,折兄为了救我,只得也去引开追兵,这样一来我们均失散了,我就到了金山寺出家,折兄则逃到了大西北的昆仑山去了。”

群雄想到了《龙蛇诀》最早是在三秦派中现身江湖,暗道:“这朱凤虚为何没了下落?会不会是为了独吞《龙蛇诀》?”

李清风悻悻道:“可惜我没查知灵虚子便是朱凤虚,让他在武林中抖了一阵威风。”道悦无道:“事后看来,朱兄离开了我们后确是想学成诀上的武功。他也知这部秘笈经过了篡改,习练甚是危险,但他仍想凭着一己之智,重新研究通透这些武功,他也曾练成了一些武功,打败了诸多高手,在石壁前刻下了‘剑曾天下’四字傲视武林,可惜他自始至终也只是学得一鳞半爪而已,并没有悟透练成,反而在天书峡里走火入魔,最后他的徒孙秦远华想光大门庭,却引来了一场灭门惨祸,继而引发了一场武林浩劫,江山大变,哎,这一切是人定乎?是天定乎?”

赵信道:“你们如何知道石室中的诀被改动过了?难道你们见过原诀么?”李清风道:“这个不用你怀疑,老夫见过。当年老夫便在石室中参与了编诀,一些字句改没改动过,老夫犹记得一些。老夫从石室中逃脱,数年后再潜进去蹲伏在石壁上,看折天罡等三人会不会贪慕室中之诀出现,发现那些诀已被改过了,才没有习学。”

赵信喃喃道:“当真是我太祖皇帝改的诀?我先祖皇帝如何会做此卑劣之事?”道悦叹了一口气,道:“这确是太祖皇帝所为,想那石室甚是隐蔽,又有谁知道进去?且最要紧的是我们还有太祖的一道圣谕,这圣谕正是当日我们遭晋王兵马围攻时,从太祖房中拿走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一轴泛旧黄卷,递给了赵信。

赵信激动之极,双手颤抖接过先帝之物,瞧不见上面写些什么,递给了范铁芙,道:“范姑娘,你看圣旨上写些什么?”

范铁芙遂念起来:“唐何其隆盛,东平高丽,南下百越,西设都护,北走突厥,唐又何其不幸,乱于安史,亡于藩镇。究其故皆因唐人武功太盛。是以兴,武学盛也,亡,武学盛也。而朕开创基业,虽也靠武功而来,若不加以剪除武林,必蹈唐人之覆,是以编《龙蛇诀》,号曰:‘龙蛇诀,朝天阙’,让中原武林再起纷争,相互杀伐,以弱其力,纵然得诀,也因朕已篡改走火入魔而亡,不足为虑,凡我赵氏子孙,须谨记以保万年江山。”

赵信听到了这儿,不由惊住了:“原来我太祖皇帝编这部《龙蛇诀》,当真是为了对付中原群雄,消灭中原群雄?!”一时犹不敢相信眼前之实。

群雄则一下炸开了锅,纷纷叫嚷:“果然朝廷是处处积心处虑要害我们,亏我们以前还忠心耿耿的护卫着它,我们都中了朝廷的圈套啦。”“他奶奶的,幸好我们都起来反了它,不然我们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不过也是反得迟啦……”一时斥责痛骂声不绝于耳。

赵信见确是先帝的不是,只得低下头,一言不发,任由群雄责骂。

道悦又道:“当年太祖皇帝自是极聪明的,他起自草莽,一身武功出自武林,得了江山后,深知飞鸟尽良弓藏之理,于是在朝堂之上行‘杯酒释兵权’之计,解除石守信、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一班武将的兵权,在江湖上就是编下了这本《龙蛇诀》,意在让群雄互争,斗个你死我活,元气大伤,使群雄不能威胁到朝廷。不过害人终害己,大宋抑武重文,却换得兵威孱弱,武功不振,屡受外欺。百多年来,不是割地赔款,就是进贡称臣,更有靖康之辱,冥冥业因种下业果。”

赵信只听得如梦初醒:“不错,我太祖皇帝想收天下兵器,弱天下武功,却没有料到如此一来反害了大宋,怪不得大宋立朝一百多年来,外患不断,先有辽之扰,大宋被逼割地进贡,现在又有了女真人入侵,让父皇母后和太上皇等人蒙尘。我太祖皇帝此举到底是对是错?”忽然想到什么,道,“我先帝纵有害中原武林之心,但他并未将《龙蛇诀》召于天下便驾崩了。有关《龙蛇诀》的传言‘龙蛇诀,朝天阙’从何而起?”

道悦道:“这个传言若非先帝早前放出风声去,便应该是李兄或者朱兄放出的风声了。李兄放出风声是想让大家积极寻找我们,说我们身上有《龙蛇诀》,朱兄放出风声是想成就霸业。”

赵信低下了头,心中对群雄充满了愧意。

群雄暗道:“这《龙蛇诀》实是一部恶毒秘笈,怪不得朱凤虚不敢将这秘笈传给后世弟子。”想到这儿,忽然个个面色大变:“我们不是也练《龙蛇诀》上的武功了吗?难道我们也要走火入魔了?”顿时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昆仑子道:“李清风,这《龙蛇诀》是你让我们练的么?”李清风大笑道:“不错,你们不是喜欢《龙蛇诀》吗?老夫便让你们练个够,让你们瞧瞧诀上是什么无上神功,让你们看看赵匡胤和赵宋朝廷是如何害你们的。”

群雄想起当初蒲燕阳得《龙蛇诀》时并不肯将之示人,这时才如梦初醒,看来他也已看出这部秘笈的诡异之处,当时众人不知他苦心孤诣,还对他大加怪责,现下思之不禁羞愧满地。

忽然有人大呼一声,形似癫狂乱叫乱舞起来,赵信吃了一惊,知他们练了《龙蛇诀》上的武功经脉大乱了,道悦道:“这《龙蛇诀》上的武功大大有害,大家还是按原来各自门派的方法运气罢,切忌再想着壁上的武功。”

各掌门忙指挥弟子运气,但有一些气息大乱的已不能自行将气导回,拔出兵刃来乱呼乱砍,其中余三缸等人行止癫狂,怪叫不休,时而出招狠斗,时而抓扯衣衫殴击自己,众人骇然变色。

李清风见状,命尸派又放黑烟,黑烟弥漫过来,群雄气脉大乱,想逃也逃不了,八梵音使盘腿坐地,敲击法乐,念起梵经,声音以内力送出,山顶上诸人又觉一阵眩晕。

剑通道长和忠烈师太、青尘子等人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此时也慌了神。赵信忙又问范铁芙发生了什么事,范铁芙惊慌失措道:“清风尸派的黑烟飘过来了,大家逃不动要变成清风尸派弟子了,赵大哥,我带你快走。”忙将赵信扶起,往山下而逃,玉皇顶上除了无法逃得之人外,余人均四散逃命,乱成一片。

昆仑子拔身要逃,猛地发现真气空荡荡地,一丝也无,这一惊都化作冷汗出了:“我数十年的内力如何倏忽不见了?难道当真是练了《龙蛇诀》之故?”向天通道长等人看去。众人也面色惊悚,似是遇到了世上最骇异之事。

青城子问道:“众位可也是真气有异?”众人纷纷点了点头,知李清风说的不假了,这《龙蛇诀》果然是害人之诀。不顾黑烟漫来,盘腿坐下调理气息,其实众人即使想逃也逃不了,惊急不已。道悦禅师舞起数面大旗,欲将黑烟驱散。清风尸老对张红拂道:“你到风头上再燃放一阵清风尸毒。”

张红拂接过了李清风递来的一个火盆,赵信急忙道:“张姑娘,清风尸派害人不浅,你如何还去助纣为虐?”张红拂不理,和小蕊径往前去,范铁芙对赵信道:“看来这张姑娘已成了清风尸老的得力助手。”

那八梵音使声音越念越大,魔音如涛,群雄一边调运乱气,一边塞住耳朵,仍难抵得住魔音入耳,有些人又要站起跳进黑烟里去。

耿京、杨幺、方七佛、剑通道长、忠烈师太忙向八梵音使扑去,李清风将之挡住。五人合斗李清风,仍落败势。

柯思野又领丐帮弟子向俞世石抢去行礼道:“请俞帮主重回帮中掌帮主之位。”俞世石却拿着手中的一张经幡向柯思野夹头打了下来。

青尘子忙叫道:“柯长老小心,俞帮主现下已是清风尸派的鬼使了。”俞世石在当丐帮帮主时,极爱干净,所穿虽非绫罗绸缎,灰布白袍总洗得干干净净,面皮也刮得光光滑滑,不留一点须茬,现下却须发散乱,活似钟馗一般。

柯思野闪身滚开,俞世石又追袭过来,纵跃如僵尸,手上的招式凌厉之极,柯思野只得在地上连连打滚,无法站得起身。

黑烟中又跳出了三个身形高瘦之人,乃是丐帮的曾、江、谢三位长老,当日三人随俞世石一同上玉皇顶夺诀,下山后便不知所踪,原来是一道被擒进清风尸派中了。

青尘子、天通、天和、通相见状,急抢上前,合斗丐帮的俞世石和三大长老,俞世石和三长老斗了一阵又跳进了黑烟中,青尘子等人知那黑烟是他们体内清风尸毒的解药,只有吸那黑烟才不窒息而死,不敢阻截。俞世石和三长老吸了一阵烟后,又跃出和众人相斗。

耿京、杨幺、方七佛、剑通道长、忠烈师太不敌清风尸老,越斗越惊,欲要拔腿逃跑,清风尸老道:“想逃?继续奏乐放烟!”那八梵音闻言赶忙更加大力敲击法乐,提高声音,且越念越大声,虽只有八人,但一齐念诵,声如海浪,层层叠叠的推过来,震得群雄心腔猛跳,内心发慌,赵信和范铁芙也一跳心旌剧摇,跌坐在地,无法再逃得。

眼看这般下去群雄均要遭殃,折天罡突然纵身向八梵音使落去。

八梵音使按八个方位如莲花瓣状一般相距丈许而坐,以让声音向八方更大声传出,见折天罡纵来,忙一齐收拢,举起手中的法器抵挡,不让折天罡落下。这些法器有木鱼、钟、鼓、磬、云板、钵、钹、镲等,每一样边缘皆有利齿,与一般的法器颇为不同,专为打斗而制。

折天罡看身下一片寒光,显是等着将自己切削得血肉横飞,忙提掌下击。八梵音使只觉一阵气息窒滞,知对方气功强大,八人不足以抗拒,急忙一齐滚开,折天罡落到了圈中。八人口中念经不停,又一齐向折天罡合围扑去。

折天罡双手往脖子间一挥,分出八束须发缠向八人,犹如一只大章鱼使出八条长长的软足一般,八梵音使被他须发如闪电银蛇一般挥击,惊惧变色,有的抽身疾退,有的举法器相挡,如此一来,八人进退不一,登时落入折天罡套中:折天罡挥一束发卷住一梵音使的木鱼,那梵音使一惊,奋力回夺木鱼,折天罡又已挥另一束发缠向他脖子,等如是以两大高手和那木鱼梵音使相斗一般,若他再以另外六束丝发攻至,那木鱼梵音使武功再高,又如何能抵得过八人围攻?

群雄想不到他的须发尚有如此妙用,看得呆了:“难道他留这一身及地数丈的长须发,是专为对付清风尸老一众弟子的?”

木鱼梵音使忙弃了木鱼,去解脖子上的绞丝,折天罡挥木鱼向他击来,那梵音使抵挡不及,登时被击中面门,头骨碎裂而死。

余下梵音使看得大惊不已,又齐齐扑来,折天罡将八束须发分成了十六束,每一束须发宛如一个大高手,十六束等如是十六个大高手和七人相斗,七人各抵住两束须发,有人挥手中法器欲削断须发,但那十余根须发如长了眼睛一般,总是削砍不中,反而被它们连连卷住法器或身子手足,一时手忙脚乱,越斗越惊惶。

群雄又惊又赞;“这才是无上的大神功啊,有谁能想得到这精妙的武功?任你一人也不过两手两足而已,他却可分出数束或十数束须发跟你打,便如化身十余个大高手一般,对方纵然人多也不怕,若单是一人,则更难敌他了。这手‘章鱼须发功’才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一时人人钦羡佩服不已。

过不多时,七梵音使手上的钟、鼓、磬、云板、钵、钹、镲等法器纷纷被卷飞,跌落四处,七人也连连惨呼,有的被卷起重摔在地,口中吐血不已,有的被拉撞在一起,头骨碎裂,有的被自己人法器所伤,开膛破腹,惨状骇人。原来折天罡知清风尸派的梵音非同小可,是以下手便不留情,将八人先行伤毙,毁了清风尸老的梵音惑魂阵。

李清风大怒,骨杖一挥,逼开耿京等人,道:“‘六乘云轿’,你们来给我对付这几个家伙。”那六乘云轿是专给清风尸老抬轿子的轿夫,平素若无清风尸老命令,并不出手,只守在轿子四周,以备清风尸老来乘轿子随时可去。

这六人有四人手持金刚铃、金刚杵,另两人持法螺。持法螺的两人是抬轿子前头的,所到之处,先吹起法螺。刚才众人在玉皇顶上听闻远处的法螺声便是这两人所吹。

六人轻功卓绝,身法如电,一身“归去来兮”轻功是李清风亲自所授,杨幺和耿京等人远远不及,各自心惊:“清风尸派何来这许多高手?”当下以背靠在一起应敌。

李清风又喝道:“五方问路,你们把火盆子里的烟烧大些。”萧洞天等人向那五方问路看去,见各人提着一个火盆子,站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盆子里冒出滚滚黑烟,将清风尸派弟子包裹住。

萧洞天等五人原是五方问路,干的也是提盆子烧黑烟的活儿,后来因奉命去皇宫里寻密室才追随了蒲燕阳。见那新五方问路烧起大火,一时浓烟滚滚,知群雄在劫难逃了,只有叹息一声。

李清风又对众梵音使喝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诵经。”八梵音使中尚有五人爬得起来,各人忙找回法器,坐正身子又念诵起经咒,只是受伤之下,法声已大不如前了。

清风尸老重新布置了局面,这才扑向折天罡,李清风手中的骨杖,略长于丐帮的打狗棒,略短于耿京的打虎节棍,比方七佛的阎王十八杖更轻了不少,但这根骨杖在他运使之下,远比打狗棒法、打虎棍法、阎王十八杖法不知要凌厉多少倍,群雄看得惊心不已,不知这是什么杖法。

折天罡以四束须发与之对敌,相当于化多了一个高手,以二打一,李清风道:“好,我且看你的‘神发天须功’厉害还是我的清风尸杖厉害。”抖动骨杖,刺起地上打方七佛的那只骷髅头,向折天罡射去,折天罡转身一闪,李清风出爪一抓,那只骷髅头在折天罡身遭绕了一圈又返了回来。李清风又一抓一抖,舞骨杖和手中的骷髅头向折天罡打去。

折天罡舞起长须发欲将骷髅打落,李清风大怒,向两名已倒毙在旁的梵音使头脸上弹了一些粉沫,那两梵音使的头脸不多时即皮肉去尽,化成了两具骷髅,留下两滩黄水。李清风骨杖一串一提,摘取了那两骷髅,手中登时有了三个骷髅。

那三只骷髅在李清风的掌力催抓下,犹如不散的幽灵般在折天罡身遭飞舞来去,寻常人看见三只眼洞深深的骷髅已然头皮发麻,现下那两只骷髅竟还绕身飞舞,不少人见状已吓得魂不附体。李清风又在一旁出招,折天罡要应付李清风,更无暇将骷髅击落,只能不住躲闪。

这一场比斗武林亘古未见,二人武功之高、内力之厚、拆招之快、拼斗之烈皆世无再出。李清风使的是神女派的武功,但他练了清风尸毒后,武功已带狠毒和邪气,且还自创了“清风尸杖”等武功。折天罡使的则是“阴阳五行心法”,当年他在雷音崖下将数十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以一双肉掌磨成了无棱无角的石球,从而悟成了阴阳五行心法,功力由此精进无敌。此后蒲燕阳被林灵素打下崖,也从他留下的大圆石中悟到了运气之法,创下了“五岳独尊神功”,这两路内功其实皆是同一心法,叫法不同而已,只是折天罡一百多年的修为自然非蒲燕阳四五十年的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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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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